来到办公室,他下意识理了理衣襟,立正后才敲门。
 “进来。”
 周文海得到命令,小心翼翼推开门,一眼看到贺裕鸣坐在办公桌前写字。
 “报告!”
 贺裕鸣远远看来,慢条斯理把纸笔收好,朝他递个眼神。
 “过来坐。”
 好歹这是领导,周文海作为军人,纪律还是牢记在心的,当即大步上前,还没站稳就矢口拒绝。
 “不了不了,团长你找我有事吗?”
 贺裕鸣直性子,搞不来那些弯弯绕绕,他开门见山问。
 “听说你和何娇认识?你们之前是啥关系?”
 早有准备,周文海面不改色撒谎。
 “报告团长,何娇同志之前是我家邻居,小时候当过玩伴,长大后聚少离多,没什么关系。”
 贺裕鸣沉着地点点头,认定周文海一派胡言。
 下午争执那会儿他过去得也恰到时候,把两人的对话听了个大概。
 之前估计处对象呢,不知道咋回事一拍两散,何娇因为娃娃亲过来这边,恰好又撞见了。
 就是不知道周文海为啥不肯承认。
 贺裕鸣扶着桌面缓缓起身,围着桌子绕到他对面。
 靠稳后,从旁边的盒子里拿出一包烟,刚抖出一根叼嘴里,面前忽然伸过来一根点燃的火柴。
 是周文海。
 斜睨了一脸讨好的他,可能因为他和何娇有一段,贺裕鸣心里吃味得不行,愣是看他不顺眼。
 就着火苗狠吸一口,他才又假装若无其事问,“既然你们打小就认识,那你知不知道何娇是个咋样的人?”
 周文海一听这不步入正题了么?
 赶紧甩灭火柴丢进旁边的垃圾桶,立正站好后一板一眼道。
 “报告团长,我不知道何娇是个什么样的人,以前没接触太多,但听说她父亲言语不当被下放,哥哥也因此被送下乡,想来政治觉悟不够。这样成分不好的家庭教出来的孩子,肯定也好不到哪儿去!”
 贺裕鸣眯了眯眼,也不知是不是被烟雾给熏的。
 眸色晦暗,看不出什么所以然。
 周文海不敢直视,余光偷摸瞅了好几眼,见他神色莫辩,也有些拿不定主意。
 知道这些,即便贺团长对何娇真有什么心思,恐怕也被吓得烟消云散了吧?
 他要是还想往上爬,就不可能同意这门亲事!
 “行了,你出去吧。”
 也不知过了多久,久到周文海感觉双腿发麻,贺裕鸣才终于发话。
 没再继续问,那说明把这些都听进去了,何娇这下没了靠山,还不得乖乖滚出海岛?
 周文海解决完大麻烦,如释重负,喜上眉梢地再次敬礼。
 “好。”
 他双手抱拳,美滋滋地转身跑开。
 前脚刚走没多久,贺裕鸣转个身就重新在椅子上坐下。
 踌躇半天,想来想去还是给老家打个电话。
 聊了没两分钟挂断,又给上级汇报情况。
 “政委,上次你们商量那个晋升的事儿,我这边还有话要说。”
 “隔壁团那个叫什么的来着,周文海是么?那个周连长,听说他平时作风有问题,你们调查清楚再下判断。”
 “我们都在为祖国繁荣昌盛而奋斗,不能混进来一些烂洋芋充数的人!”
 “哎呀,你管我什么烂洋芋,烂芋的,意思都一个样。”
 “行,我等你好消息,必须要彻查啊,作风不端,咋能为人民服务?”
 和政委磨了半天,挂断电话一看时间,晚上九点了。
 我滴个亲娘,又要熄灯了,今天任务还没完成。
 他急匆匆拎上椅背上的外套,大步流星往外走。
 由于太着急,灯也没关,跑出去老远又倒回来。
 刚下楼没走几步,天空又飘起了小雨。
 “……哎呀,你咋能听别人胡扯,你爷我的眼光还有错?何家那小子压根就不是和祖国对着干的人,我都打听清楚了,他是被人陷害的!”
 “你在那边和娇娇结了婚,对人家好点,最好能帮忙把这事儿查清楚,何家夫妻俩都是知识分子,做过贡献的,去那鸟不拉屎鸡不生蛋的地儿能成么?再不济,也得托点关系好好照应。”
 贺老爷子一番话响彻脑海。
 没了后顾之忧,黑暗之下,贺裕鸣那张坚毅的脸更加笃定。
 笃定何娇就是和他共度此生的人。
 他远远看一眼家属区,那一片灯光星星点点,促使他脚步更快。
 冒雨来到院外,里面的灯还亮着,何娇还没睡。
 他面上一喜,大步来到房外,刚要抬手敲门,房门却在这刹那自内向外打开,穿着睡衣披着外套的何娇撞入眼底。
 二人四目相对,都在彼此的眼里看到一丝诧异。
 “贺大哥,你怎么来了?”
 贺裕鸣答非所问,“还没睡?”
 何娇点点头,“有点睡不着,想多坐会儿。又听到外面有动静,没想到是你。”
 借着屋内的灯光,她瞧见贺裕鸣身上泛着冷气的雨雾,赶紧后退两步邀请他进来。
 “外面还在下雨,贺大哥你快进来坐。”
 贺裕鸣点点头,蒲扇般的大手拍了拍身上的衣服,大跨步走了进去。
 何娇赶紧跑去给他倒杯热水,“贺大哥这么晚过来有什么事吗?”
 贺裕鸣也不否认,接过热水喝了口,暖洋洋的,不知道是不是小姑娘倒的,喝起来还有些甜。
 “确实有点事。”
 何娇考虑了一个下午,打算打开天窗说亮话。
 “我也有点事想和贺大哥商量。”
 贺裕鸣有些意外,“什么事?”
 何娇从卧室里拿了条毛巾出来,递给他后跟着落座。
 “一点小事,贺大哥你先说你的。”
 贺大哥大晚上冒雨过来,保不齐是为了周文海。
 把这事儿掰扯清楚,正好聊聊她的去处。
 贺裕鸣点点头,也担心何娇说要离开,他先把自己的心意说出来,即便她拒绝,他也能做好挽留的准备。
 他这辈子没怎么和女人打交道,真要上场谈情说爱,还有点施展不开。
 别看他坐姿如松,正襟肃穆,放在膝盖上的双手都抓紧了。
 眼睛也不敢乱瞄,更不敢和何娇对视,直勾勾盯着对面空荡的墙壁,艰难地咽了口唾沫道。
 “这次我过来,主要为了我们俩的事。”
 声音倒是洪亮,不知道的还以为在训人。
 “!!!”